第二十九章 第六節(jié) 要嫁就嫁給西山人
前些日子,在湖北的大閨女給小兒延鵬說了門媳婦,小兒延鵬的心里就裝下了這件事。說透了,也就是裝下了那沒見過面,不知長得胖瘦的姑娘。
大閨女在電話里說那姑娘姓覃,叫俊平,二十三歲,好得很,俊俏的臉蛋上還透著只有大知識分子家千金小姐才有的氣質(zhì),半丁點都不像農(nóng)村中的女孩。
……
延鵬的娘死得早,就把大姐當半個娘看,大姐說的話也就很當回事,大姐說好的一定錯不了,于是就向大姐要了已經(jīng)在深圳打工的覃俊平的電話號碼。
一接通,聽著電話那頭那脆嫩嫩的女孩聲,延鵬心里就像三伏天喝下冰凍橙子汁,從里到外的舒坦和甜美。
初次戀愛的延鵬原本想說幾句好聽的,但話一出口,不但不好聽,而且還硬梆梆的,像在電話筒里塞上一聽筒的炒豆子:“你盡快到福建來,我在西山學(xué)校。”
覃俊平,聽著這生硬硬的話,倒也沒太多的不舒服,心想,男人嘛,那能粘粘糊糊的娘娘腔?但要按他電話里說的馬上過去,可不能答應(yīng)他;攀裁矗植皇侨ゾ然。于是就回話說:“不!我給這家電器公司打工的工資都還沒拿到呢?”
聽到這,延鵬來英雄了,滿嘴男子漢大丈夫的氣概,豪爽爽地說:“咳!那點錢,不要了,不要了!”
辛辛苦苦做著DVD插頭的覃俊平,一月就那么一千兩百塊“大洋”,哪能說不要就不要?你延鵬也太霸道了,還沒有怎么樣,張開嘴就給人家下令。于是也上來一點犟脾氣,在電話那邊偏著頭說;“不!我要!”
這下延鵬沒轍,惶然然地問:“哪我得等多久?”
“十天八天吧”,其實覃俊平內(nèi)心里也想早點見見西山學(xué)校,早點見見那個叫延鵬的小子,為了那一千兩百元的工資,拖太長也不干,于是也就定個十天八天的期限。
延鵬一聽還行,十天八天熬熬也就過去了……
那天覃俊平從深圳乘了輛開往福建福州的大巴車,七彎八拐地到了西山學(xué)校門口。已是夜里十點了。延鵬整一個沒禮貌,知道準媳婦已到校門口了,才慌了神,急忙忙恨不得光著腳奔到校門口,當時校門口還真有幾個姑娘,不知道誰是誰?苫蛟S是緣分,延鵬一眼就看出,戴眼鏡清清秀秀一臉知識分子氣質(zhì)的女孩準是覃俊平!看到了,一時間也整個兒傻了,覃俊平那般的好氣質(zhì),對自己這武夫能有好臉色嗎?
覃俊平這邊呢?一看那匆忙忙、個高高、兩片嘴唇都快要翹上天的楞頭青,也就是延鵬了。這家伙人是沒見過,但他大姐給的照片是看過。看照片時,除覺得人還老實,算是個靠得住的人外,其它的也就沒太多的印象了。眼前這傻乎乎的,眼睛小小的,嘴唇翹翹的,但不失為英俊、五官搭配在一起順眼中看,挺精神的一個大小伙子,真是上天賜的。嫁人嘛,除靠得住,能讓自己心里踏實外,總還得有幾分人才,不委屈自己,也才算是回事了。
步步陪著小心的延鵬很巴結(jié)地把覃俊平手上身上的行李都大包大攬的自己扛著,讓覃俊平空著手,一路觀賞著西山校園的夜景之后,就住進了校招待所。
第二天,延鵬請出在學(xué)校花圃里工作的父親去看了覃俊平,忠厚的父親一看也高興得一時間不知手腳該放哪位置合適,嘴上只是機械地重復(fù)著一個“好”字。
覃俊平見了這老實忠厚的父子倆,心里頭倒也十分地寬慰。見他們說不出太多話來,也就自己開了口:“我想在這學(xué)校教書。”
一聽準媳婦想要教書,延鵬這陣子牛了,恨不得把胸脯拍得山響,底氣十足地許著覃俊平的愿:“嗨!想在別地教書我不好說,想在西山學(xué)校教書,我心里就有底了,只要你能勝任,考核合格,那一準沒問題。要知道,這西山學(xué)校的總校長張文彬是重才干的,只要是人才,校長都會歡迎。而且總校長張文彬還是我延鵬鐵了多年的師兄。但聽說校長師兄上北京開一個重要的會去了,得等幾天,你就歇幾天吧。”
覃俊平打小就是“好好學(xué)習(xí),天天向上”的乖孩子,長大了,宜都師范畢業(yè)了,就一天也不想讓自己閑下來。但運氣差點的是,等到她那一屆師范畢業(yè)的時候,當?shù)亟逃块T就宣布不包分配了,得自己找活干。對教書喜歡得要命的覃俊平就一個勁地往學(xué)校里轉(zhuǎn),功夫不負有心人,覃俊平終于找著一所能讓她代課的學(xué)校,那學(xué)校的名字也取得好,叫“完美學(xué)校”。盡管這完美學(xué)校才三百多個學(xué)生,十幾個教師,但覃俊平白天上課,晚上備課,認真得連自己都覺得該評模范了。這完美學(xué)校的課一代就是四年,后來有同學(xué)說深圳缺教師,于是也想到在世界都有知名度的深圳去教教書,也許能更快地提高自己?上У搅松钲谥螅胖勒衅附處煹墓ぷ鲃倓偨Y(jié)束,這才無奈到了電子公司去做DVD的插頭。還好,沒干完三個月,就被準丈夫延鵬叫來了西山。這西山對于覃俊平來說,那一點也不陌生,認知這西山已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,早在完美學(xué)校代課時,就在電視廣告中知道了這西山學(xué)校,當時心里還閃過一個想到這西山任教的亮光。沒想到,因為戀愛的關(guān)系,還真讓自己看到了這名不虛傳的西山學(xué)校。說心里話,就因為他延鵬身在這西山學(xué)校當了多年的教練,就這一條件大幅度提高了他延鵬的身價。要不是因為延鵬在這西山,興許自己還沒那么快看上他呢……當聽說這里的總校長上北京出差了,那也只好摁著心事在這里等了。
一天、兩天、三天……都快一個星期了,覃俊平心里那個著急啊!真想不通過校長,直接闖進一間有學(xué)生聽課的教室去給學(xué)生上課。上不了課,也就只好在校園里走走看看,看到學(xué)生滿世界地跑,心里就特別的快活,然而想上講臺的愿望也就愈發(fā)地強烈。
謝天謝地,總校長終于從北京回來了。一聽到這消息,覃俊平高興得就像過節(jié)似的,但同時心里頭又擱著一份緊張,萬一張總校長沒看上自己,不要自己了,咋辦呢?
總校長回來了,延鵬心里也高興,但心里頭一點也不緊張,他深深地知道,替自己未來的老婆找份當老師的活,只要你覃俊平是當老師的料,總校長是一定支持的。他急忙從招待所里帶上覃俊平,直奔校長室而去。
剛從機場回到學(xué)校的總校長張文彬,正從辦公樓出來準備下樓去吃晚餐。
結(jié)果,一個下樓,兩個上樓,三人在二樓樓梯口碰了面,下樓的張校長見了延鵬,高興地叫了一聲:“延鵬!”
仰著頭的延鵬也高興地叫了一聲:“校長”,緊接著就把覃俊平亮了出來。不無得意地說:“這就是覃俊平,我的未婚妻!”張校長的目光立刻照在覃俊平身上,邊看邊連聲地說著:“好,好!延鵬,算你有福份,有福份!”說著說著,一轉(zhuǎn)身,又上樓了,說道:“來!來!來!辦公室坐,辦公室坐。”
開了門,落了坐,已吃過飯的延鵬擔(dān)心張校長還餓著飯,就開門見山了:“校長,小覃她想在咱學(xué)校工作、教書!”
“好!好,就去教書,就去教書!”
見校長答應(yīng)了,覃俊平心里頭一下子踏實起來。就把事先準備好的有關(guān)宜都師范的畢業(yè)證書,代課證書等遞給延鵬,延鵬接了過來,又對校長說:“諾,這是證書,請校長審驗一下。”
“咳!延鵬,你搞什么名堂,我還能不相信你嗎?快收起來,快收起來”張文彬邊說邊揮揮手,又說:“他們小學(xué)部還要考核,到時候給他們看吧。”
這時,覃俊平又遞給延鵬“個人簡歷表”,延鵬還是恭恭敬敬地轉(zhuǎn)遞給校長說:“這是小覃的個人簡歷表。”
張文彬又再一次揮揮手說:“不看了,不看了。”說著說著,突然問延鵬:“有紙張嗎?”
延鵬摸了摸口袋說:“沒帶紙張!”
這時,張文彬一眼瞅見延鵬手里的那張“個人簡歷表”,立刻從延鵬手里抽過來,一個對折,再一個對折,那張八開大小的“個人簡歷表”一時間成了塊“豆腐干”大小的厚紙片。張文彬從筆套里抽出筆,就在那么四層的厚紙片上寫下這么幾個字:“請黃校長考核”,原本有這幾字,也就足夠了。但似乎為了表示張文彬的特別重視,又提筆寫下“認真考核,合格歡迎”這幾個大大的字,下面的署名鄭重其事地用了自己的法號“釋”字,字也寫得特別的大。據(jù)說,如此批示,在張校長這里還是很少有的,足以說明張文彬?qū)ρ御i師弟和延鵬師弟未婚妻覃俊平的特別重視。
工作有了,而且還教上六年級的數(shù)學(xué),覃俊平心里也就踏實起來,對延鵬的感情也就逐日地升溫。
因為工作投入,教學(xué)認真,就連教師辦公室的衛(wèi)生都特別地當回事。五月份到校的覃俊平當年年底就因為把原來只名列第七、八名的班級帶到全年段第二名,而因此獲得了一本榮譽證書。
教書成功了,愛情也就水到渠成。二00六年春節(jié)過后的第四天,也就是大年初四,在湖北長陽土家族自治縣的漁峽口鎮(zhèn),覃老漢家,鼓樂喧天,喜炮連連,延鵬和覃俊平的婚禮就在這一天超常隆重地舉行了。
從年前臘月一直忙乎到大年初四的覃老漢,那天,就像那戰(zhàn)場上的將軍,指揮著全家老小,和從四面八方趕來幫忙的親戚、朋友,把自家三層樓房裝飾一新,密密匝匝地擺上桌子。覃老漢計算過,親朋好友,鄉(xiāng)里鄉(xiāng)外,大凡沾親帶故或是同鄉(xiāng)近鄰的土家族宗親們都會來熱鬧一番,千位賓客怎么也少不下來,得一撥一撥地站著吃,一切都按照土家族的婚俗進行著……
開席了,哎喲!那是真夠熱鬧的,開汽車來的、騎摩托車來的、走路來的,人流就像縱橫交錯的溪流似的,從八面四方的流過來。只要愿意來的,甭管認識不認識,一概歡迎笑納,土家宗族里哪有外人?上咧!光是摩托車,幾畝收了莊稼的地里全是各式各樣的車子,整一個像了大型摩托車制造廠列著隊的摩托車車場。這里敬酒、那里碰杯,每位土家族賓客的臉上都寫著“喜慶”兩字。
在那婚宴上,延鵬的父親也委托大閨女登臺說話:“我兄弟延鵬能娶上俊平這樣的媳婦,也算我張家祖上積了德,我們家必定像看待家里的珍寶一樣看待俊平,不讓我弟媳在張家受丁點委屈。”
婚后,張延鵬和覃俊平夫婦很快回到了西山學(xué)校,原本就敬業(yè)的覃俊平就更加的敬業(yè)了。上課了,覃俊平全身心地給孩子們上著課。下課了,她身不在班級,但心還在班級,一周里唯一的一個星期天,找上門來補課的學(xué)生一批又一批地輪著來,“整”得延鵬這么個一家之主無立足之地。算得上疼老婆的延鵬不但不發(fā)火,還一杯一杯地把純凈水送到孩子們跟前,看到每個孩子手上都有水了,才踮起腳尖輕聲地走出屋門,到樓下的操場上溜達去了。就是夜晚睡覺了,她還在思索著哪一個后進生進步了,還有哪幾個同學(xué)還沒跟上去……精神上負擔(dān)重了,食欲就沒了,一餐飯有那么小半碗也就打發(fā)過去了。她持續(xù)性的清瘦使延鵬坐臥不安,他琢磨著是不是該給妻子吃上好的,怎么也得讓她身上多長起幾斤肉上講臺了,嗓門也許能大上幾個分貝。
可覃俊平只要能與她所鐘愛的學(xué)生在一起,她就一點不發(fā)愁,雖然苗苗條條,但精神頭一點也少不下來,一走上講臺,總是容顏煥發(fā)。硬是把延鵬弄成整一個苦惱人的笑……
可覃俊平對延鵬說也對他人說:她嫁西山人嫁對了。還動員她的女伴們說:要嫁就嫁西山人!
更新時間:2015-11-05 16:30:43 | 閱讀: 次 | 編輯:張越